蕭瑟:飄泊孤兒心內消失上帝位置

如果你試過返教會,甚至返過一段頗長的年日,唔知有無諗過,每個禮拜重重複複,唔通咁就係成世?咁悶的信仰,要嚟做咩?如果永生就係無止境崇拜,更是比死更難受。即使讀者唔係教徒,如果返過無意義的長工,應該對無止盡的窒悶並不陌生。世界崩壞、城市貧瘠,有人相信上帝能過上更豐富的生活,但若果信仰是盲目的,就算比思考的痛苦舒服,那只是麻醉心靈的毒藥。如果找到答案後不再思考,即使曾有一段思考,那也只是自願被殺罷。

不知道,身為「神子」的耶穌,有否怕過,上帝其實不像自己所信那樣深愛世界,而是冷漠地「睇住我死」,自己不會復活,過多幾年也無人記得?早排筆者聽到首歌〈消失的位置〉,「大膽」將「離教者」的痛苦嘔吐出來。雖然填詞人嘗試「包底」,期望歌中人能像約伯般最後折服在上帝之下,但歌詞的結構卻側向「淡出基督宗教」的另一面。

▍ 敬拜讚美是盲目,虔誠是自欺

歌詞誠實。一邊是信徒「盲目的呼應」,一邊卻是上帝「沉默的回應」。稍為熟知教會生活,不難想像教徒舉手敬拜讚美的場景。但不論在場的其他人多麼投入,你只覺得這群人只是自我陶醉,上帝根本沒有理會世間的痛苦,甚至,許多人因為上帝而逼迫別人。歌中人想來是資深信徒,嘗試「呼應」崇拜氣氛,卻因為感到教會與世界的強烈「違和」感而不能忍受「盲目」的信仰。假裝虔誠,而硬要相信上帝活在人間,也只是「自欺」。

一位網友Paul留言說,這首歌是很好的「基督教音樂」而不是「崇拜詩歌」,因為後者即使如何咒罵,最後必須回到「正統的神學」、「敬拜與讚美」,但前者不必,可以逗留在尋道歷程之中。他又認為,有時理性的答案並非不同意,只是感情及存在體驗不能接受。

中國神學研究院助理教授楊思言在一篇文章說,上帝的救恩雖然有大能,但有時我們急於將標準答案硬套在別人或自己身上,忘記上帝並不急於為自己辯護,祂的胸襟比想像中闊。填詞人張滿源也解說,即使約伯由「絕望」走到「信心的跨越」,整個過程也足足42章咁長。楊思言更說,上帝在38章才說話,換了是我們,可能像約伯的朋友,沉默幾章就開始講嘢。

▍ 飄泊孤兒之間的共鳴

可是,不論是網友、神學老師,甚至填詞人自身說法,也不足以窮盡歌聲的困惑。「全善」與「全能」之間的矛盾,不只是感性困擾,更是理性無法排解的矛盾:如果上帝是全善全能,怎可能眼看人類自作孽?一係祂全善而無能拯救,一係祂全能但無意搭救。

「落泊孤兒,正別去靠倚。」歌聲沒有「由絕望到信心跳躍」或歸回天主懷抱的打算,反而想撇甩無力虛空的靠倚,寧願承受失去父愛温情的孤獨。然且,流浪路上,才遇上更多跟他相像的孤兒,之間未必深交而至的「共鳴」卻是很大的慰藉。

張滿源暗示歌詞的過渡段,除了是「離教者」,更可能是「人子」。「試問何曾做錯?為何是我?像責罰承受著苦楚。我伴誰人渡過?誰人伴我?這故事從沒有一個。」無意義的責罰與孤獨,並不只是耶穌一人的故事。「伴」字頗堪細思,未必是依偎,離遠看見登山路上有另一身影,卻無須多問對方名號,也可以是「伴」。孤獨未必是需要解決的問題,可能就是成全自己與別人的聖地。體證過天父的愛,卻被同一位上帝離棄,就是刺透耶穌的矛盾。

▍ 心裡面消失祢位置

基督徒常說,「將生命的主權交畀上帝」,某傳福音小冊子也畫著「生命的寶座」,皈依的分別就是寶座的皇帝由「我」變成「上帝」,如此生活其他部分才會各得其位。所以,歌詞說「心𥚃面消失祢位置」,就是「生命的寶座」不再坐著神。然而,懸空的位置仍不時引發眷戀,雖然再眷念也只是一廂情願,即使有上帝也不可能知道祂是否存在。

雖然楊思言認為,信與不信的界線從來含糊,信仰再熱切也暗藏懷疑,堅決不信卻留戀上帝,但懷疑或可算是「信」的表現,留戀卻未必可以。當理性發現神學理論中的上帝,即使是信仰驅動的理解,其出發點仍是盲目的信心,就算感性再依戀上帝,也無法回頭。可幸是,信與不信的衝突,也體現在耶穌身上。祂死時是站在人那邊,一起控訴上帝為何離棄人間。在世時耶穌將耶和華說成「天父」,將自己說成「救主」,但祂自願被釘死時,會否想將「上帝」連同被捧為「教主」的自己一併釘死?被釘死時,基督是「羔羊」而不是「牧人」更不是「君王」,跟我們一樣迷失,然而正是在迷失的陰間,祂找到復活的能量。

無法再信教,是否就是離棄神?歌中人沒有答案,消失的位置卻有風吹拂我臉。

(截圖來自Theomusic的〈消失的位置〉MV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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