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兆斌：不平靜的平安

今天是將臨期第二主日，主題是「平安」（shalom），其中一段經文《馬太福音》3: 1-12，跟平安有甚麼關係呢？事實上，當我們讀到施洗約翰說：「斧子放在樹根上，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丟在火裡」，以及他提到在他以後來的要「把糠用不滅的火燒盡」時，我們很多人應該是不安多於平安的。

過往一、兩星期，我們看著香港大埔宏福苑火災的新聞，內心都沒有shalom。我們的生命似乎連繫在一起，一齊經歷集體的創傷。整個香港也沒有“shalom”，因為整個社會制度也不健康。越來越多發現指，今次大火是一場原本可以避免的人禍：香港屋宇圍標、貪污問題一直未有妥善處理、棚網以及其他維修物料的質素及使用缺乏監管、警鐘和消防喉長期失靈等。這場大火好像將香港社會一直潛藏了很久的許多污糟邋遢，一次過揭露出來。而當有人希望爭取公義卻被拘捕，整個社會就多添一重恐懼顫驚。

說到這裏，你大概明白為甚麼《馬太福音》中施洗約翰要大聲疾呼說：「你們要悔改！因為天國近了。」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活在罪惡的網羅裡。人不去感受天國來臨的逼切、不悔改回轉、不嘗試向制度作出一點改變，那我們每一個生命都會受影響，每人都會受苦、沒有shalom。在等待耶穌基督再來的這段時間裡，我們能否像施洗約翰那樣，就不義、不恰當的事情發聲，或至少保持一份厭惡罪惡不義的心？

▍  追求平安難免令某些人不安

施洗約翰指責法利賽人和撒都該人虛偽、沒有和悔改的心相稱的行為。他指「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，丟在『火』裡」，又說耶穌「要用聖靈與『火』給人施洗」，並會「把糠用不滅的『火』燒盡」。我知道有教牧在這段時間為免觸動會眾情緒，避開一些有「火」字眼的經文。我覺得這是不必要的。經文裡的「火」是向不義說的。真正要被火燒的，不應是今天火災的遇難者和受害者的家園，而是不公義的制度和不恰當的處事方式。我們要向不義表達憤怒、需要還受害者公道，正視問題的根源，只有這樣，真正的平安才有可能臨到我們。

事實上，真正的平安必然伴隨不安的。在同一卷書的第14章記載，施洗約翰指責希律不應娶他兄弟的妻子，這使希律非常憤怒；而今日讀的經文的前一章記述，耶穌的降生也令希律內心極不平靜，以致他下令殺清伯利恆城所有兩歲以下的男嬰。

▍  追求平安也令我們不安

當然，當我們說施洗約翰是我們效法的對象時，又有沒有想過我們可能是故事中的法利賽人和撒都該人呢？施洗約翰稱這兩類人是「毒蛇的孽種」。他們沒有結出果子，即外顯的好行為，與悔改的心相稱。但他們更深層的問題是恃著自己是亞伯拉罕的子孫自欺欺人，更以為可欺哄神，不擔當自己該付的責任。

弟兄姊妹，我相信我們今日未至於是「毒蛇的孽種」，但我們可能都不願負自己應付的責任、做出與悔改的心相稱的行為，卻以為因自己一些先天的優勢、受人尊敬的社會地位、或是良好的人際網絡，上主就會悅納我們。但當這一切像蛇蛻皮那樣剝落，我們光禿禿地站在上主面前時，我們是否能對自己、對上主無愧於心，站立得住？還是想躲在那些受人尊崇的名銜、那些一直「照住」我們的人的護蔭下？我們會不會只是不願承擔自己責任的懦夫？！

「現在斧子已經放在樹根，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，丟在火裡。」當我們在絕境時，還有面目在上主面前做自己嗎？“shalom”有“well-being”、“wholeness”、“completeness”的意思。有“shalom”，我們就絕不會在上主面前恐懼顫驚。但這過程要求我們檢視自己、面對自己的痛處、處理自己的軟弱。這是一個攪動生命、正視過去、絕不平靜的過程。

▍  攪動自己、社會、世界的「平安」旅程

不平靜是叫人難受的；「天國近了」的信息會打亂人的安舒狀態。不過，這是獲得“shalom”的必經階段。感恩的是，上主說祂不會讓我們孤身一人去走這條路。經文說施洗約翰在約旦河施洗，河水滿載以色列人出埃及、走曠野、入迦南的回憶。當猶太人走到約旦河受施洗約翰的洗，必然想起自己的祖先如何經歷漂泊和不平靜，但仍然有從上主而來的火柱、雲柱、嗎哪。

耶穌受洗一刻，聖靈如鴿子降臨，而耶穌與門徒食最後晚餐時，就將聖靈和出人意外的平安相提並論。弟兄姊妹，今天是將臨期第二個主日，它提醒我們天國近了，我們每一個都要悔改。這是一個攪動我們各人，以致攪動整個社會和世界的過程；但只有經歷這個不平靜的過程，我們才能嚐到shalom——真正、整全、深刻、持久的平安。願上主與我們同在。

（文章經編者節錄，原文為作者於12月7日的崇拜講章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