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羊犬:《不赦之罪》給我的反思:牧師不赦係罪?

不劇透下,先談電影。

儘管電影簡介中已將故事大綱與重心說得清楚,在電影中段出現意料之外卻又合乎情理的轉折,令故事推進到另一階段;在劇情明顯加速的配合下,將梁牧師和阿樂兩者及各自在信仰及彼此之間的矛盾推到故事高潮。電影後段沒有用力的堆砌,選擇了淡然交代,該留白的留白,將電影所帶出的問題,留下給觀眾在生命(信仰)中繼續尋找答案。

電影中,導演揀選了黃秋生先生去帶出問題。影帝以平淡更反托抑壓的表達,零違和地演繹出梁牧師個人及牧職不同層次的掙扎。當然歐鎮灝 (George Au) 把「罪人」阿樂那份被內疚所綑及對被赦免的渴慕演得到位,令梁牧師的處境更加複雜。還有蘇玉華演師母喪女之痛的立體,以及飾演牧師女兒晴晴的陳書昕,戲份少卻能發揮帶動戲情。以上種種,都牽動觀眾更多思考「愛與赦罪」的矛盾。

愛仇敵,從來都是信徒最難寫好的功課。那麼,在這課題上,牧師是否應該做得更好呢?相信,「職責所在」亦是編劇以牧師為主角去探討這課題的原因。這課題自然觸發身為牧者的我。電影中強調「人皆罪人,惟有上帝才有權赦罪」,令我思考到赦免跟饒恕的分別。罪人或許沒有赦罪之權。那麼,我們又可否有饒恕之能?

對我而言,這是不能而非不為也。說實在,就算不至於梁牧師那種剌心切骨之痛,在善惡對錯面前,饒恕作惡的加害者也是艱難。

我也不認為牧者更有能力,或所謂更親近上帝,或更加屬靈,所以更加能夠饒恕得罪他的人;然而,我也傾向,身教勝過言教,因「職責所在」在這課題上更應要求自己以身作則,這是對己,而非強制於他人。這也是片中梁牧師的情況。當然道理絕對是易明難做,要是牧者都是人(除非唔係),與其死忍最後爆煲,或導致表裡不一更累己累人,或許應真誠地向被牧養的人分享當中的困難與痛苦,這也是有血有肉有淚的身教!

信仰愈是困難愈真實,信靠也愈真實。在那無能為力之際,牧者如何依靠上主得力,也是給信徒最真實的case study。林善導演說,電影中有呈現仇恨仍然存在,但仍報以關懷的畫面,這可能已經是某種方式的饒恕(不劇透下只能這樣表達,鼓勵大家入場睇戲尋找)。

另一個令我思考的,就是牧者同時行使「人間」宣判及饒恕的權力。在教會制度下,信徒若真作了惡,或自覺行差踏錯,就會找牧師坦白、認罪或諮詢屬靈意見。電影中女兒被強姦的梁爸爸,以教會牧者的身份,充滿戲劇性地指導加害者阿樂尋求上帝的赦免。如林導所說,當中充滿着曖昧與複雜性。

然而,這制度製造了陷阱。基於對牧者的信任,又為了私隱,通常討論的內容都是保密的。最後向教會報告的情況,往往都是牧者說了算。那坐於教會高位的牧者,既代表著教會,又奉主之名宣告,彷彿就是掌管着人間赦免的大權。這是耶穌給彼得的權柄,但是真的也給了教會牧師們嗎?

幸而(編導們沒有讓)梁牧師立懷心腸,沒有「濫用職權」,但這也使他陷入這個試探。除了阿樂,還有牧師太太的不(能)明白,以及女兒生前的事件和自殺跟他的關係……若《破.地獄》中的道生(黃子華飾)說:「人間都好多地獄要破,生人其實都好需要被超度。」我則認為:「教會也有很多地獄要破,牧師其實都好需要被超度」。

那不赦之罪,是不可被赦免的罪,也是不能赦免別人的罪,是阿樂的,也是梁牧師的。劇中帶出實踐愛仇敵之苦,但我深信承受這苦痛,必定將上主使人得自由的愛展示於人間。聖經說:「上帝的旨意若是要你們因行善受苦,這總比因行惡受苦好。」(‭‭彼得前書‬3章17節‬)

我深信,那為義受苦的,到最終的審判定必得到公義主所賜的平安。

(原載作者Facebook。)

Next
Next

牧羊犬:「傷殘」信仰觀的信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