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頌軒:神職裝——謙遜和服務的標記
作為天主教徒,我們不難看見神父或修生們穿著「神職長袍」或「神職襯衫」,衣領有一塊稱為「羅馬領」的白色小卡片,好像是他們的「制服」一樣。到底,神職人員或候選人這樣的穿著,有甚麼意思?
「神職裝」的歷史可追溯至羅馬帝國晚期(約4-6世紀),當時羅馬的男性會穿著「長袍」(tunica, toga)作為日常服飾。後來,隨著時代流行款式改變,貴族改穿短外套和長褲,神職人員卻保留了傳統長袍作為莊重和莊嚴的象徵,逐漸成為了神職專屬的衣著。
時至今日,神父及修生們穿著的神職裝通常是黑色的,有謙遜和棄俗之意,但因為適應文化和天氣的原故,你也不難看見他們穿著其他顏色的神職裝。例如我在菲律賓初學後,在修會內宣發聖願時,所授予的神職長袍正是白色的,因為當地天氣炎熱的原故,白色較黑色清涼。
偶爾會聽到,有些神父不穿神職裝的原因,是為了避免「神職主義」的風氣。確實,教會提醒神職人員及修道人,要避免「神職主義」。「神職主義」是甚麼?就是在教會文化及體系中,由於神職人員的特殊身份,又通常位於領導的角色,從而產生優越感,甚或造成濫權的情況。然而,在培育中,我的一些長上們卻很重視我們的衣著,鼓勵我至少要在牧民工作時穿著神職裝。因此,我曾掙扎要如何取得平衡呢?我應該遵從教會及修會的傳統,穿著修生應該穿的服裝,還是應該避免神職主義的嫌疑,任意穿搭?順帶一提,聽一些年長會士說,在以前,即使是和青年一起運動、踢球,都是要穿著神職長袍的!
最近的一個經歷,使我對「神職裝」有更深入的反思。
十號風球前夕,我參加完講座,正準備返回修院,那時我正穿著神職襯衫。走到地鐵站內,突然有人輕拍我肩膀,我回頭看,是一位黑皮膚的男士,他問我是不是神父,我說我是修生,然後他表示想和我傾談。由於天色已晚,在我內心萌生急躁之際,我穿著的神職裝提醒了我:這一刻,對這位男士來說,我代表著教會,我應該耐心地聆聽。
我們走到一旁,這位男士向我介紹自己,他來自斯里蘭卡,剛從「“Refugee Camp」”(香港某個難民中心?)出來,是一名天主教徒。他與某堂區的主任神父有聯繫,並已幫他找到了居住的地方,但還要再等兩星期,所以現在沒有住處。他告訴我有個地方能讓他暫時居留,但他沒有金錢。我們之間的傾談,使我相信他不是騙子,他身上沒有手機,只有一疊身份證明文件,還有一本禧年朝聖手冊。
他和我分享了一些作為天主教徒的心得,他說他的同鄉不歡迎他,只因他有不同的宗教信仰,而耶穌卻是教我們愛所有的人啊。最後,我把我僅有的少量金錢給了他,但也足夠他住幾天的了。他向我道謝,說自己畢生都會為我祈禱,我也由衷祝福他,希望他能盡快走出困境,。 我也給了他一個擁抱。
我事後反省,並深信這是天主的安排。若非要參加活動,平常這個時間,我根本不會外出。但也正正是這天,剛好那個時刻,我路過那裡,也穿着神職裝,因此我能為這位兄弟獻出一些時間和幫助。願他能在困苦中感受到一點安慰!
這次經驗中,神職裝提醒了我,我的身份是「僕人」,而我的使命是「服務」。有些人可能覺得神職裝會為他們帶來神職主義的誘惑,而我,反而覺得穿神職裝很「麻煩」,除了夏天會大汗淋漓外,就以這次事件為例,很多有需要的教友會前來找你。又有一次,一位教友見我穿神職裝,以為我是神父,來找我辦告解,最後我幫助她找了一位神父,她因此能妥當地領受了告解。
一位培育長上曾對我說:「穿神職裝,讓人知道你是慈幼會修生,這是一個見證。」今日,我再體會多些了。穿神職裝,是一個謙遜和服務的標記,它提醒我作為「會士」的真正身份是「僕人」,言行舉止要符合我對天主的許諾,並要時常準備好,為天主子民服務!
神父、修女、修生、修士⋯這些從來都是僕人的稱呼。他們向天主奉獻自己,為教會服務,這種許諾,本身已是謙遜和富有服務精神的表現。是的,他們也是人,也會有軟弱的時候。然而,在我看來,真正使人陷入神職主義誘惑的,不是神職裝或會衣本身,而是我們的心態。耶穌說:「不是入於口的,使人污穢;而是出於口的,纔使人污穢。」(瑪竇福音/馬太福音15:11)同樣,不是穿在身外的衣服使我們受誘惑,而是由心而發的態度。
神職裝的本意是謙遜和棄俗,願我們這些獻身服務天主和教會的人,時常省察自己,檢視自己的意向和動機,是否合符我們奉獻自己的初心。即使在我們服務之後,也應時常說:「我們是無用的僕人,我們不過做了我們應做的事。」(路加福音17:10)
(作者是天主教慈幼會會士,原載於作者IG @andrew_cch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