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誕新年 梁以瑚以藝術陪伴大埔災民 灰燼中見重生希望
聖誕臨到,新年將至,念及被火災燒盡家園、喪失親友的大埔居民,你可會覺得無法快樂?從事表達藝術治療多年的梁以瑚(二胡婆婆),最近有次行山看到一截樹幹,裂縫冒出一點嫩芽,便想畫下來,紀念大埔。「只要見到灰燼中重生嘅希望,其實每一日都可以係聖誕、新年。」畫作尚未完成,她用斷枝殘葉的灰為塗抹的顏料,而畫的中間,是祈禱手的形狀。
▍ 眼神專注、誠心擁抱,已是很好的陪伴
明年1月中,二胡婆婆會跟幾位朋友到大埔,為未能回學校上堂的中小學生做藝術治療。但她強調,災民最需要的是陪伴,毋須幫他們、教他們做些甚麼,坐在旁邊聆聽,就很足夠。
不過,聆聽之前,必須讓對方感到安全。二胡婆婆說,眼神交流、身體接觸,都很重要,只要真心,她覺得沒有必要害怕身體接觸。例如簡單的握手,你最先感觸到温差,某一方較温暖,另一方較冰冷,然後,二胡婆婆說,你會感受到對方的脈動,與自己的心跳相連。「有人一齊怦怦、怦怦(心跳),就已經係陪伴。」有了信任,對方就會慢慢說出憂慮,大家不再是陌生人。
如果是成人,握手很好。如果是小朋友、老人家,二胡婆婆會給他們一個擁抱。她也會考慮用頌缽輔助,因為某些音響,能協調人的呼吸、心跳,助人專注,就像中世紀一些唱詠。她曾在尼泊爾用頌缽做些治療工作,三個幫手敲擊頌缽的香港男生,曾因社會運動入獄。二胡婆婆希望,可以「陪佢哋坐喺黑暗灰燼旁邊,好想做呢個人」,即使不知道同行的路可以走多遠。
▍ 到越南難民營畫壁畫,發現藝術能療癒人
「呢世人同難民事工分唔開」,二胡婆婆去過敍利亞、約旦等地的難民營,大埔火災發生前,也在做一幅關於加沙戰爭的畫。而這一切,始於幾十年前她在香港的越南船民難民營一次工作。
當時的政府說越南船民「搶香港人工作」,並規定他們不得入住開放營,要搬入西貢萬宜水庫的禁閉營,營內是水泥地、被鐵欄封住,很像監獄。二胡婆婆問,如果自己的世界沒有顏色,會怎樣?為何尋找自由、逃避政治或經濟逼害、離開家園的人,來到香港,要受到如此對待?於是就邀請一班藝術學生,進入營內做一幅壁畫。這才發現,營內有些越南藝術家,作畫能力甚至比他們還純熟,就一起在牆上繪出越南家鄉的風景、日落。
做完壁畫後三個月,二胡婆婆收到警務處通知,邀請他們再去做藝術活動,因為畫作完成後,營內陰霾的氣氛發生了改變。這讓她發現,原來藝術有療癒人心的力量。船民很喜歡這牆,會在牆附近寫詩,甚至聚集在牆邊,為孩子剪髮。
▍ 走近難民,源於不甘教會生活未能迎向苦難
走進越南船民難民營,源於二胡婆婆不甘教會生活未能迎向人間的苦難,「難怪人哋對基督徒反感」。她不明白,為何團契只是唱歌、祈禱、分享「呢個星期做過啲乜」就講 bye bye,未能直面社會更廣大的痛苦。她曾在一個作品中,掘出畫廊華麗的地板,種下一截十字架形狀的枯枝,質問教會,能否在布衣襤褸的難民身上看見耶穌的身影。
所以,她不覺得自己用灰燼為大埔畫的一截樹,不適合聖誕歡慶,不一定大紅大綠才算聖誕,二胡婆婆覺得,即使是寒冬,看似死亡的灰燼,仍能看出一點生機,又何嘗不神聖?
自言喜歡收集被拋棄之物的二胡婆婆,在記者面前拿起一截爛木。木頭破裂處用紅線縫合,俯頭望進去卻是一面鏡子,二胡婆婆說,每塊爛木,即使被苦難壓碎,其實都是神最美的創造。她又拈起一片很大的枯葉,邀請記者透過其中的縫,像條隧道。「有時我哋覺得行唔到落去,剩係見到少少光,但只要一步一步咁行,就會出到去。」
她引述一個移民到台灣的年輕基督徒朋友,他曾每天在鞋底裝上鐵片,提醒自己「每天都在走苦路」。二胡婆婆以兩個紫瓶身上的坑紋回應他,紋理表現了獨行的沉默,瓶放在窗台,日落時光線透過紋理,「好靚,一定要擺呢度」。痛苦時,二胡婆婆卻說,只要看到生命的一點光,「每日都係聖誕,每日都係新年」。
文:Jon